作者简介:山小山,女,嘉兴秀洲上海外国语学校教师,工作之余喜欢静静地看书、喜欢悄悄地写点文字。感慨花开花落、感恩世间的美好。
又逢养蚕季,我不禁想起了快乐的采茧时光。
通常是芦苇拔节,莺燕纷飞的四月天,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在稻场上、屋檐下、树荫里一溜儿摆开阵势从柴龙上采茧子,场面可谓热火朝天。采茧子意味着家里有进水了。
人们个个喜笑颜开地端坐在拔秧凳或小板凳上,身边放着各式竹篓提篮或者箩筐(凡是能装茧子的大小家什都通通腾挪出来了)。柴龙说龙不是龙,其实倒像一条条巨无霸毛毛虫,均由稻草或麦秆摇制而成。麦秆柴龙金灿灿地闪,稻草柴龙暗落落地绿。古时,人们让蚕结茧的工具并非是柴龙,而是“簇”。
北魏贾思勰在《齐名要术》中有记载:“四月,茧既入簇。”一般蚕宝宝“上簇”(乡下土话曰上山)四到五天,便可采茧。时间过短,蚕还没抽完丝化成蛹。时间过长,茧子重量会变轻。
母亲会事先采几个茧在耳边摇一摇,听到有东西晃动的声音,表示蚕已成蛹(蛹没有足);若是没有晃动的声音则表示蚕儿还趴在茧子里没“变身”呢。
元代王冕在《蚕作茧》中写道:“老蚕欲作茧,吐丝净娟娟。周密已变化,去取随人便”。诗句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蚕儿吐丝成茧的情形。
当你看到白花花毛茸茸的茧子在柴龙上调皮地若隐若现,你就忍不住双手左右开弓一番采摘。采到的茧子需轻轻放入篮筐。茧子本身细细密密紧紧实实,而茧子外面通常有一层柔丝裹挟着。大概蚕儿结茧前先要练嘴热身。
采茧时,偶而也会碰到几条“二愣蚕”,将丝吐成一块方巾。母亲叫它们“毒头宝宝”。也有一些蚕在“上山”之前被蚊虫叮咬或感染病菌,吐丝吐了薄薄一层就烂死了,我们称之为“烂死蚕”。谁若是一不小心抓到那么一两个,必是满手酱汁,然后像触雷一样大叫一声,旋即风驰电掣跑到河埠头小河边洗手。
还有一种蚕“上山”后不久会变成僵蚕——无色无味,灰白干硬,形同僵尸。僵蚕是一味中药,我们会收集起来卖给专门的小贩。很令人兴奋的是采到双黄茧(土话叫唐宫茧子)。其实是两个蚕宝宝一起合作搭屋棚。
双黄茧又大又硬,可是茧站是拒收双黄茧的。头绪多了,缫丝工人自然就无法剥茧抽丝。所以双黄茧只能委身和烂死蚕茧待在同一篓子里。采茧那几日,大人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茧子的收成。譬如村哪头哪家采了多少多少担的茧子。说到茧子的分量,乡下一般都以“担”计。一担等于一百市斤,一张蚕正常情况下可以采一旦左右茧子。
那时,家家户户都把好茧子卖掉换成人民币,不好的茧子则留着自家剥棉兜做丝绵被或者丝棉袄。我人生中的*一块表就是父亲用卖春茧的钱给我买的。
然而,采茧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时不时会有蚊蝇虫蚋的叨扰。记得某个初夏傍晚,我正奋力采着茧子,忽然脚背上感觉被什么尖锐东西狠刺了一下。一条三寸有余红彤彤的铜丝百脚(蜈蚣)一闪而过,我差点哭出来,大叫“有百脚”。
父亲狂奔过来掀起那条柴龙一阵翻江倒海的狂甩,蜈蚣“扑”地落下来,我窜上去一脚将它碾死。我的脚背肿了,有两个小孔直冒血。爷爷立马从鸡窝里捉了一只大公鸡出来,先卡住大公鸡的脖子,再用手指从公鸡嘴巴里蘸出黏糊糊的口涎,轻轻涂在我的伤口处。爷爷口中念念有词。
据母亲说,爷爷会念百脚经。附近被百脚咬了的村民都会找他念经驱毒。我在动画版《西游记》里看到蜈蚣精(百目魔君)的天敌竟是司晨啼晓的公鸡。经爷爷絮絮念叨一番后,疼痛居然真的减轻了不少。
20世纪末,村里家家户户条件都好了起来,不再一个钢镚儿想掰成两瓣儿使了。哪家如果有待嫁的姑娘或者待娶亲的小伙儿,父母亲们都大大方方将又白又亮的茧子留下来,给儿女做成一床床又暖又轻的丝绵被。
办喜事那天,谁家婚床上码的丝绵被多,谁的父母就有面子。我结婚时也有好几床丝绵被。母亲养了好几年蚕才攒的,她自己却舍不得盖新的丝绵被。
“奥明,过来,阿八姑姑有个谜语让你猜猜”。我趿着粉红色塑料拖鞋,羊角辫上的两朵红绸飘啊飘 ,“吧嗒吧嗒”跑到正在采茧的阿八姑姑跟前。“一位姑娘真聪明,不用剪刀不用尺,一天到晚忙碌着,做来衣裳自己穿。”我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清脆地回答:“茧子”。
身材瘦小的阿八姑姑腾出长满茧花的手撸撸我的小辫说:“奥明机灵,以后读书读得出来。”此情此景,恍若昨天。
三十年时光弹指过。在我的记忆深处,家乡的茧依旧吐着香气,发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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