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日 絮 语
文/晋步（四川）
（一）秋 思
火辣辣的夏天终于过去了，迎来的是秋雨绵绵，秋风送爽的好日子——
以前我是很不喜欢秋天的。
小时候上学每每犯错后，老师会严厉的对我们说：秋后给你们算账，总觉得秋天，是追究责任，惩戒人的让人恐惧的日子。
家住农村，时常会听到大人们抱怨秋雨绵绵：收回家的玉米、稻子、棉花等没有太阳晒，会霉烂。
不是么，早上明明是好天气，待你把玉米、稻子、棉花等费尽全力搬到很远的坪子里铺开，还没缓过气来时，突然又是阴云笼罩，或是秋雨来袭……总觉得秋天，是专门与我的长辈们作对的日子。
就是那刚买来的辣椒，妈妈也总说不划算：秋后的辣椒，籽多体重，什么秋苦瓜，肚子里总是有烂的，甚至会长出虫子，总觉得秋天是无孔不入的专干坏事的“精灵”。
就连朋友之间调侃时都说，谁谁“秋眉秋眼”的，更觉得秋天常带给人的晦气，让你一蹶不振。
随着年龄的增大，读来的关于秋天的诗歌也大多凄婉伤感：“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尤其让我魂牵梦萦的那首巜秋意浓》，每每听到会有肝肠寸断之感……
就因为这些，我对秋天很有成见，不喜欢！
即使后来在小县城里有了固定的职业，每到秋天还是提不起精神，总有些厌倦。直至很近几年我对秋天才有了另一番感悟……
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晚，真可以算得上“晚秋”。虽然慢慢的酷暑已过，并且几场秋雨时时光顾，但仍未彻底消减那份揪心的热，好不容易又连续几天淅淅沥沥的秋雨，洗去了人们身上黏黏的汗渍，换来了几分惬意。
周末，闲散着，走在慵懒的街道，看看各色从乡下挑来的水嫩的小菜，不禁弯腰捡几样，哪管什么秋丝瓜，秋南瓜，秋苦瓜，秋海椒……统统都是我喜欢的菜。
众多菜品中，我独爱丝瓜。秋思的谐音。一听这名字就有几分诗意：缠绵中带几分浪漫，婉约中带几分羞涩。从满满一篮子中挑出那肥肥胖胖的，浑身有几多褶皱，屁股还残留一朵小黄花的小丝瓜，光鲜嫩绿得要流，真是可爱极了！
拿回家来，用刀刮去表皮，洗净削成片，可以小炒，可以煮汤，可以凉拌，可以……哎，随心所欲，想怎么煮就怎么煮！入囗即有如它名字般美妙丝滑；下咽后，满嘴都有一股回甜香味，荡气回肠，整个感觉都舒服……
秋天的组成部分不外乎：秋风、秋雨、黄花、落叶……但在我的心底应该再加上秋丝瓜、秋海椒、秋冬瓜、秋苦瓜……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份对秋的重新认识和爱意，以及对秋的那份思念……
于是，小时候乃至我的人生很长的日子里，对秋天的误解终于花开了。秋天是美好的，愁云、凄风、苦雨不是她的全部，灿烂的阳光、金黄的果实、鲜嫩的蔬菜、还有人们脸上幸福的笑靥才是她的全部！
（二）秋 忆
关于夏天的记忆，还未来得及整理，秋就染醉了枫叶！
秋风把充满桂花味道的空气吹散，转眼已变成了满地瘦黄菊。怎堪那淅淅沥沥的绵绵秋雨，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丝凉意！
小镇的秋天今年分外美丽！
河堤两岸的柳条拖着疲惫的身影漂逸。沱江河里的河水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不慢不急，树梢，俏皮的小鸟依然唠叨絮语；天空中，那抹蓝依然清晰；小巷，叫卖声时断时续……
今年的秋天如此平静、如此美丽！
忽想儿时记忆，在这迷惘的秋日里，丢下书包，快步飞入那忙碌的田地里，搿玉米、收稻子、摘棉花，忙得跟蜜蜂可比。赤脚踩在泥泞里，哪敢有几分女儿娇惜？
俱往矣，在如今的秋日里，润半杯清茶，捧一卷诗书，念一方乡愁，抚琴低吟。细数岁月流梳，拾起秋的记忆，清晰的、模糊的，都犹如经过春夏孕育，一切都闪着秋的色彩，金黄黄的，沉甸甸的……
（三）秋 雨
今夜有雨。
是深秋的雨，不似春雨般欢快。也无夏雨般磅礴，更非冬雨的阴冷。柔柔雨丝，如丝滑落，淋湿了干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柔和着每一颗浮躁的心。仿佛入秋以来下雨的日子多于放晴的日子，给炙热的小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几分曼妙。要如往昔，肯定会生抱怨。
而今秋的雨让我分外珍惜，分外欢喜。趁着这不紧不慢的雨声，慢慢梳理自己的心事，捋一捋人生过往与得失。仿佛悟透了全部：人生，你我都是过客。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生活舞台上的主角儿，有些怎么也是配角儿，有些甚至一直都在跑龙套。可我竟什么也不是，仅仅是淡淡的观众而矣！
细数自己忙活了的岁月，虽也苦心追求，毕竟一事无成，但也落了个心安。原本我们就是素素淡淡的一介草民！爸爸是普通的一位乡村医生，妈妈是目不识丁的农民，当初很大的心愿就是“脱农袍”！所以人生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也基本与初衷相吻合。在家乡的小镇有一处自己的寓所，基本可以遮风避雨，更大的心愿可以把辛劳一辈子的老妈接来安享晚福。
“梧桐细雨，雨打芭蕉”，描绘的是我的童年记忆。在那个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日子里，这秋雨让我煞是难熬！几天几夜下个不停的秋雨，妈说没干农活，耍起就只吃一顿。肚子饿得呱呱叫，虽然原生态的乡村，雨从芭蕉叶上簌簌落下，从草房屋檐的麦秸上哒哒下坠，换到今日的文青不知有多激动，可那时的我，哪儿能感知它的美？反而生厌！尤其是没有雨伞，妈妈叫我披蓑衣，戴斗篷，我打死都不愿意，认为丑到极点，但又不敢违抗，只好乖乖就犯。可走到房后就悄悄脱掉，放到后檐沟。宁愿被淋成落汤鸡，浑身哆嗦，也不愿穿。赤着一双光脚板，一蹓一滑的在那一片寂静的田埂上行走，有时踩在还未来得及搬走的稻草上，心中没有一点惬意……童年是酸苦的，秋雨是缠绵哀怨的，仿佛岁月凝固着，老是慢得让人着急，尤其害怕秋冬的雨！
如今这秋雨打在相邻的雨篷上，滴滴答答，也是有节凑、有韵律，但觉得他不够美、不够有味！要是房前有几棵芭蕉，要是住在诗意的茅屋……
哎，我都不知是当初的自己可爱，还是现如今的自己可怜？
雨，悠悠的下着。
细雨若帘，雨中的城市，宁静而清丽。推窗，看婉约的雨丝伴着落叶舞动在街灯之中。她们似乎是一些误入凡尘的精灵。越过云层，翻过屋檐，划过片片的叶，洗净尘世中的污垢，还原一个干净的世界，然后轻巧的入了泥。
此时上一杯清茶，伴上一曲“高山流水”，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世间也本无什么好，也本无什么歹，遂了心愿，随了心意，你我都是这尘世中匆匆过客，愿一生安好，随秋雨慢慢述说……
（四）秋 色
一场秋雨一层寒。
空气里丝丝的凉意，让我感到了秋的韵脚，感受那秋日别样情怀。
如果说初秋略感风起的柔软，那么此时空中飘飘荡荡、微微送来的是桂花满怀的香气！那微黄的一小朵、一小朵的桂花簇拥在一起，很是煞眼，无限可爱！很让人心醉的该是那桂花之首---金桂，深沉而迷人，经久而绵长，浸人心脾，爽朗心肺。秋的香是深沉的、持久的。让人回味无穷、浮想联篇、诗意盎然的。
很解风情的是这秋雨。
夜深人静时，秋雨敲窗，像铃儿扣链龙；又仿佛是情侣吟唱的我侬你侬；缠缠绵绵、轻轻盈盈，不急不慢。
清晨推开窗，看见院子里、桥头边、大街上、小巷里，湿漉漉的，带着细柔的风，披一件披风，走在这秋香四溢的季节了，倍感脚步轻盈，心悦宽松。怎说秋日不胜美？
如果把四季比作人的一生的话，我想是再好不过的了。春天，如同我们的少年，新新崭崭，期望无限；夏季，如我们的青年，红红火火，烈烈焰焰；而秋天，则是我们的中年，沉稳聚敛，运筹帷幄，处惊不惧，成熟老炼！这个季节，很是迷人。
我时常感慨大自然的魅力，竟可以如此令人如痴如醉。
我深爱这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轮月、一泓水、一重山，都是风景。
我亦惊喜，秋景是这般的深沉。繁花似锦的粉艳属于春天，而秋天不争妖艳，是清芬高雅的干净。单说菊花就是这一季节的惊艳之作，不是在炫耀什么，兀自开满山野，只为在属于它的季节里，自顾自美丽。
在我的眼里，四季皆有它的美。春天是粉色，夏天是绿色，秋天是黄色，冬天是白色。我很爱的则是秋天。菊花是浅黄的，桂花是微黄的，庄稼是金黄的，再过一些日子，漫天飘飞的树叶把地面盖了个金黄，还有那耀眼的枫叶，把这个季节妆扮得丰富多彩，有谁说她不美？
人们常说春天是旅游的季节，唱着歌带着希望去踏青、采撷。可我要说秋天才是很好的旅游季节。天高云淡，风轻叶飞，水天一色，飘飘渺渺，英姿煞爽，几多诗意，几多回望！秋日里更少不了的是那份恬淡与诠释，闲庭信步，或捧一本书，或邀朋结友，赏一轮秋月，读一首古诗，不是神仙也安然。“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年好景君须记，很是橙黄桔绿时。”
秋雨、秋风、秋景，秋香，只可惜我不会丹青，不然我会用很夸张的色彩，用很豪迈的激情，勾画出很美丽的秋景图，来表达很深切的爱恋……
自古秋意胜春潮。像体味了人到中年的美好。万般滋味化成不动声色绕指柔。秋色是凝练而动人的一笔，丰富、深刻、饱满，在潦草的世间有着一言不发的深情——我愿意在秋意的中年里静水流深、万籁俱寂，默守一份安宁，独抱素心煮日月。
秋意正浓，且道一声：“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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