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欲捕鸣蝉
晚上九点,我出门去散步。这是刚入夏天的夜晚,早上下过一场透雨,下午却是出了很大的太阳,到了晚上这个时间,却是天清气爽,凉风习习。墨蓝的天空中坠着几颗星子,若隐若现,上弦月挂在空中,宛似女人的蛾眉。
我走在小区里,却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蝉鸣。我停了下来,仔细聆听。耳畔传来各类的声音,汽车驶过地面发出的轰隆声,麻将馆里有人敲桌子的声音,隔壁老太婆咳嗽的声音,墙角的蟋蟀弹琴的声音,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但在这些声音的缝隙里,我听到了蝉鸣。我沿着路旁那几棵香樟树,细细寻找,终于在一棵高树下听到了它清亮的鸣叫。它有一阵没一阵地叫,歇歇停停。我想,这是一只孤独的蝉,它一个人躲在这树叶后面的树杆上,默默地嘶鸣,周围没有同伴相和,它默默地躲在高枝上,在这个星星曚昧,月光不明的夜晚,孤单地鸣叫。日益增长的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扩张的城市,挤压得蝉的生活空间,它没有同类,就那么孤零零地鸣叫。
以前的蝉可不是这样,我在乡下见过的蝉绝不是这样,有气无力地喊叫。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乡下度过的。家里就在一条蜿蜒的河边,翻过防洪大堤就是我的家。我家的后面,是一个占地几亩的池塘,池塘边上植了几株柔柳。这些柳树年年挺着婀娜的身姿,站在这池水旁,待得春来时,似剪刀的二月春风,随意地装扮着这些垂柳,给它们换上绿色的春装,绑上一条条绿色的小辫子,一阵春风,一阵春雨之后,辫子上绽出一点一点嫩芽,柔柔软软,看着这嫩绿的细芽,经历过一个冬天冰冻的人心,便也柔化开来,如同那在太阳下化开的冰雪一般。
春天的柳树,是大自然为蝉准备的一个窝,一个栖息之地,一个比赛的场地。
真正让蝉大显身手的时候是在夏天。
那热烈的夏天,在蝉鸣鸟叫的欢呼中,在瓜秧豆苗的疯长中,在禾苗吐穗灌浆中,热热闹闹过来了。
端午过后,真正的夏天便来了。天气一日热似一日,骄阳似火,每天挂在天上的太阳,放射出很大的热力,普照大地。从早上九点开始,热气便凶腾腾地上来,照在榆树上,照在樟树上,照在悬铃木上,照在柳树上,蝉便聚会一般,聚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音乐会便开始了。
开始是一只蝉躲在树枝中放开嗓子拼命喊,一会儿,同伴们的应和声便一阵阵传来,有的在菜园子的杨树上叫,有的在坟头上松柏上叫,土地庙前有一棵梧桐,便是三人合抱,也抱不过来,那上面也是蝉的聚居地,听到各处的蝉鸣,这梧桐树上的蝉也不示弱,放开喉咙,粗声大嗓地叫起来。
鸣蝉便是在这盛夏之时。
到了中午,热辣辣的太阳炙烤大地。池塘边的垂柳便是蝉的很佳栖身之处。吸饱了阳光和水份的柳树,青翠可爱,在阳光的照耀下,叶子绿得要饱胀开来,蝉们捡着这鲜翠可口的柳树,一针管刺下去,饱满的柳汁便进入了蝉的体内。吸饱了的蝉,便趴在树上放声高歌,其他的蝉也跟着一唱一和,这里便成了他们的音乐会场地。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每到太阳很烈的中午,等母亲睡着后,我悄悄溜下床来,轻手轻脚,躲开正睡在地板上的母亲和父亲,从后门慢慢溜出去。出得门来,便撒开脚丫跑,直到跑出五十多米,才觉得是安全距离。
我跑到邻居小桌子家,在窗外打个呼哨。小桌子便会从二楼的窗口伸出个脑袋来,朝我眨眨眼。一会儿,他便拿个小网罩子,探头探脑地出来。
地面被太阳晒得滚烫,我们赤着脚,无法承受地面的灼热,只能掂着脚走路。我们挥舞着网罩子,猫着身子潜入柳树下,侧耳倾听呜蝉在哪一棵树上,便伏低身子爬过去,支楞着脑袋到处找,终于看见一只蝉趴在柳树上,可这只蝉太狡猾了,它趴得太高,超过了我们网罩子的长度,我们只能弃它而去,蹑手蹑脚地走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当我们终于找到一个高度合适的蝉时,还没等我们举起网罩子,它“吱呀”一声,就飞走了,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得了什么先机逃走了。
我们便泄了气,坐在柳树休息。可没等上一会,一只蝉便飞到我们坐着那棵柳树下。我们的心都要跳出来,不敢说话,不敢动作,只用眼神交流。等蝉的警惕性放低,开始高歌时,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受到暗袭的蝉便在我们的网罩中了。它不甘就此受缚,便不停在网罩中挣扎,喊叫,可那有什么用呢?我们早已封好了口子,它插翅难飞。
我们扛着网罩子,兴高采烈捏着那只蝉往家跑。找出母亲的缝衣线来,剪下两米长,将线的一头拴在蝉的后腿上,我们拉住线的另一端,将它往高中一扔,满以为得到自由的傻虫子,便使劲高飞,经果飞到半空便已经扯住了腿。它只得改变方式,不到处飞,平行着乱飞,左冲右窜,妄图逃得性命去。
玩得一阵子后,蝉也累了,我们也腻了,便也饶了它的性命来,将系在它后腿上的线头剪下来,它“啵”地一声,振翅飞走,我甚至看见它逃到一棵高柳上,又放声歌唱起来。
也有嫌麻烦的,便不给它剪断线来,任它带着一条两米长的白线飞走。但是,这样的蝉很容易被其他小朋友捉住,他们在树下轻轻拉一下线,像和蝉拔阿河一样,将蝉轻而易举地从树上拔下来。
母亲看见我们玩蝉,总要说:“不要捉,这也是一条生命。”
因为蝉每天要喝露水,不能在家里过夜。每到傍晚,母亲看见我们还在玩,便不免呵斥一番。
“老师说了,蝉是害虫,它吸树汁,要消灭它。”
母亲便不再讲话,只瞪着两只眼睛看我们,在那个年代,老师的话便是“圣旨”,即使是母亲,也不能反驳。
但母亲终究是心软,待我们转过身去,便放了我的蝉。不单是蝉,那些年,我调皮捣蛋,费尽心思,捉过麻雀,灰雀,燕子,蚂蚁,菜青虫一类,母亲看见,总要说“这是一条生命,放了罢”,她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放掉我的云雀、麻雀,蝉,总认为它们属于这大自然,那就让它们到大自然中去罢。
去罢,去罢,蝉在高柳鸟在巢,灰雀振翅云天里,各样的鸟,各样的虫,各样的人,愿都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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