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情结

洋芋情结

洋芋，学名叫马铃薯，也叫山药蛋、土豆、铜铃芋、金蛋蛋等。我喜欢洋芋，不仅喜欢它的美味，更喜欢种植洋芋过程中的情感体验；不仅喜欢它既可当菜又可当饭，更喜欢它吃的时间长。

爷爷说洋芋是从番人那边传过来的，有毒，番人原想把我们华夏人毒死，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但没有毒死我们，还给我们送来高产量的庄稼种类。我们的土地好，经过我们的土地种植的洋芋，不但毒性没有了，反而味道粉美，成为大家都喜欢吃的薯类庄稼。我想，我们的国土是宝贝，番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俗话说庄稼一朵花，全靠粪当家。要想种好洋芋，首先要积蓄许多有机肥料。在农村主要是栏肥和草头灰土肥。

栏肥有牛羊猪兔等畜类栏肥和鸡鸭鹅等家禽类栏肥。我们先把各类栏肥一担一担地挑到灰铺（堆积农肥或烧草头土灰的小茅草房）叠成一大堆，让它发热霉烂成细碎栏肥备用。挑栏肥可是又脏又累的活儿，不仅满身弄得牛粪鸡粪，而且浑身臭烘烘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但只要想到洋芋的味道，就来劲用力挑。一担一担的希望，一担一担的期盼，一担一担的梦想。

有一个挑牛栏的小插曲。村里有个“嘴馋鸠”叔叔，好吃懒做，是个独自人，无老无小。他身体很棒，却懒得脚肚毛剃光走，什么事也不干，整天走东家串西家，靠张滑嘴蹭吃。记得有一次，过年边，家里正在做年糕，我正在挑牛栏，看到路口“嘴馋鸠”叔叔正向我家走来，我想他又来蹭吃了。他不仅吃得多，还要带走很多，我很讨厌他贪得无厌，于是，我把一担牛栏停在路边，向家中跑去，洗了手，用红糖揉一团年糕，再用红糖抹一点手上，拿着糖年糕给他，说：“叔叔好，我家做年糕了，你也吃一团吧？”他看见我挑牛栏，身上都沾有牛粪，臭烘烘的，以为年糕也有牛粪，或担心我恶作剧，就*一次听到他拒绝说：“不要不要，我刚吃过年糕。”“是糖年糕，甜得很呢！”“谢谢你！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要。”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想吃，又不敢要。只见他抿一下嘴唇，咽一下口水，眼睛盯着糖年糕。“哟，这么致细，那我自己吃了。”我咬了一口刚出蒸笼的糖年糕，鲜甜极了。随即微微一笑，我用小聪明战胜了“嘴馋鸠”。

草头灰土肥制作，就是先用锄板把草坡、田坎、园坎等地方的草头连土铲下来铺开，等完全晒干以后，再把草头堆砌成一大堆，中心空着放干燥易燃的草毛点火，然后把草头覆盖其上，叠成像稻秆髻一样的堆垛，盖上可以覆盖一层细泥，一缕青烟就袅袅而上。不时就听到窸窸窣窣细泥落下或噼里啪啦的茅草枝杆燃烧的声音，还闻到一股浓浓的焦土杂味。父母说，被烟熏过的细泥也有肥力。回想起*一次点火时，不禁笑出声来。当时，火燎冲上来，自己退缩得慢，把自己的头发都烧光，一只袖子也烧着了，拼命甩手，整个人弄得灰头黑脸，成了黑脸“包公”，被家人取笑，至今难以忘记。等第二天，草头基本烧尽，再回笼燃烧。等第三天后，全部草头被完全燃烧后，没有火了，就把家里烧饭后的火炉膛灰挑来和草头灰土搅拌起来，再挑来人尿人粪或猪尿猪粪倒入草头灰土，搅拌均匀。发酵一段时间，才可种植施肥。直接用会把种子或植物熏发坏的。当然要用稻秆草盖起来，不能直接淋雨，否则，肥力会被雨水冲走。也可挑到灰铺备用。

我们这一带山区农村，冬种只有四种庄稼：蚕豆、豌豆、小麦、洋芋。有一两年，天气特别冷，霜冻很厚，冰冻得厉害，把刚长出苗的洋芋等全部冻坏，大家只好无奈地返工，重新播种。于是，大家就不在年底种，推迟到年外估计不会有严重霜雪冰冻时播种洋芋等冬种农作物。

正月，天气还是比较冷，选择晴或阴的天气种洋芋比较合适。有一天，多云，太阳时而露出脸笑一下，时而躲进云层沉默。我们一家准备到西坳岭头种洋芋。爸爸用粪桶挑一担基坑（人粪），妈妈到灰铺用畚箕挑一担栏肥，我从储藏室提出一小篮洋芋种给弟弟，自己挑两畚箕洋芋种，向目的地西坳岭头进发。到达目的地后，我和爸爸先用锄头掘园翻土，再做好“棱头”，然后敲碎泥块，理出石子、草头渣，将土地平整、分畦。番薯园，泥土较松，掘起来比较省力，将两畦拼成一块。如果是干稻田，掘起来就费力多了。等平整、分畦完毕后，就是挖坑播种。播种洋芋的程序：首先挖坑。我和父亲用锄头板的一角挖坑，一行挖四个坑，坑与坑之间间隔一市尺左右，一畦一般可以挖几十个坑。其次勺粪。父亲勺粪在每个坑倒入少许基坑。再次放种。弟弟把抽出长长短短嫩黄色芽头的洋芋种，放在坑的边上泥土里，尽量不沾染基坑，防止熏坏嫩芽。如果在洋芋种上铺了稻草，成熟时挖起来会很干净。然后母亲放上栏肥或草头土灰盖住洋芋种。很后父亲和我削土覆盖栏肥，整平土面，在上面插一小捆茅草，以表示有东西种在土里，人畜不要随意踩踏。曾记得，每次种洋芋时，总有几个洋芋种因不小心掉了嫩黄色的芽头，带回家后，母亲就煮熟给我们兄弟姐妹吃。香香的，韧韧的，味道好极了。有一次，我为了贪吃几个洋芋种子，就偷偷把洋芋种子上好端端的嫩芽擂掉带回家，因为如果掉芽洋芋种少，我当老大的就吃不到洋芋种，母亲会全部分给弟弟妹妹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幼稚可笑。种剩下的洋芋种，还要留下以后补缺用的。如果不够，还要向别人家讨要……全家人劳累了一天或几天，一大片的洋芋园终于种完毕了，我似乎看到了丰收景象。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付出辛勤劳动，多少总会有收获的。土面好求人面难啊！”

农历二三月，春风吹得洋芋破土而出，芋苗绿绿的，随风摇曳，茁壮成长。同时，青草也疯长。我们就要对洋芋园进行除草、松土、培土、整苗、施肥。整苗就是把一个坑里过多的洋芋苗抽拔掉，以免浪费肥料使洋芋个头变小，一般每个坑留两三株洋芋苗为很好。这期间的施肥是追肥，一般是人尿羼水二三倍灌注洋芋苗。到了四五月，洋芋苗开出白色的五瓣花，花蕊是棒形黄黄的或橘红的。洋芋花谢后，有的还会结出像李子一样的果实。这果实不能吃，只是小孩子摘来玩玩的。再过一阵子，洋芋成熟了，就可以挖土掘芋了。第二季洋芋，是从农历七月半播种，在冬至前后收获，只是产量比*一季的要低得多。

洋芋丰收了，大家兴高采烈地去挖收。一锄板掘下去一拉，一堆圆滚滚的金蛋蛋就出来了。把金蛋蛋捡到畚箕挑回家，放在储藏室内，堆得像一座小山丘，再盖上稻草或泥沙保湿，足够让我们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我们天天吃洋芋也吃不腻。母亲还让我们变着花样吃，洋芋饭、洋芋粥、清水煮洋芋、油盐炒洋芋、油炸洋芋、洋芋苦母汤、洋芋糖饼、洋芋干发菜汤等。我很喜欢吃母亲做的油炸洋芋和洋芋糖饼，香香的，甜甜的，嫩嫩的，脆脆的，油油的、粉粉的，天下美食，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和母亲做的相媲美了。后来，我发现烤洋芋也是一种美食。我们兄弟姐妹争着烧火做饭，其实呢，我们偷偷地把洋芋放在柴火里烧烤，估计快熟了，就用火钳夹出来，剥开外面的焦皮，洋芋那种特有的喷喷香就弥漫出来，馋得我们狼吞虎咽，差点把舌头也吞下去了。上山放羊时，我们还常常把自家的洋芋偷偷带到山上用柴枝松毛烧烤着吃，其香其味，令人回味无穷。虽然有时把脸和嘴弄得黑黑的，衣裤烧了几个破洞，有时差点要把山烧起来，挨父母骂，但我们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现在，虽然菜市场经年可以卖到洋芋，但无论怎么精心调煮，都煮不出孩童时自己种的妈妈亲手做的洋芋的味道。那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嫩嫩的、脆脆的、油油的、粉粉的，永远留藏在我的记忆中。

啊，家乡的洋芋！我何时才能再尝到你的原汁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