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锦高
人为攀比苦乐所累,山村却因攀高变得美好。
有点傲气的农家屋子,多在崖上坡头落座,高昂着农家人颇具实力的派头,连屋顶架设的太阳能也闪着刺眼的白光。先前处在坡底沟角险象环生的破旧窑洞和土坯房,早已成为人们的记忆。当下,村里人腰包鼓了,心劲儿就大了,不光把房子建在高处,还盖得气派,明里不比盖得多高,码两层就足够,暗中却较劲儿谁盖得阔气敞亮些。抬眼往房顶看,那一家不是既防雨又当晒谷场的,早已不用夯实轧平的土麦场了,晾晒有水泥楼顶。夏收后的小麦,秋收后的玉米,铺着金黄的一层。
村子有多高,水泥路就扯得有多长,直通家家门口。路随村子转,村由山弯绿树抱,全然告别了过去那纠缠不清的羊肠土路。往远处眺望,公路就像变魔术,起起落落躲闪着,滑过山梁,弯廋山腰,钻进树林,绕下山坡,抛向远处模糊的山口。如今他们出行有车代步,顺坡顺溜下了山进了城,再不用担心过去雨天滑,不受土路泥泞难行之苦。水路电一通达,衣食住行方便多了。山村独有的秀美与宁静,叫城里人羡煞眼,而村里人却羡慕城市的繁华与文明,二者看似矛盾,但村里的青壮汉子却占有两头:白天驾车进城打工,晚上回到村里,享受着平静的夜,自有山鸟鸣唱,草虫催眠,如此早出晚归的日子,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就拿过去盖房来说,多找高崖陡坡作依靠,而今建房造屋则瞅准公路才是发展的依托。农家新居多在公路旁一溜儿排开。时代开放了,农家人也省略了各自的院落。门前大片的空地,就是大伙儿共同的院落,再不需要厚墙隔着,围墙框着,谁也不防备谁。家家门户朝大路开,迎来送往的多是城里的游客。村里人就是不出山也能谋个事干,在家各有各的营生,各人有各人的活计。上了年纪的人,自然照看屋子孙子鸡子,而农家妇女却在自家庭院办起小商店,开起农家乐。院前的大片空地撑起棚屋,摆好桌凳,用竹片隔成篱笆墙,当空扯开彩条旗随风飘,整个儿收拾得干净利落像模像样,营造出简朴的农家庄园景象,无不招引过往游客。驴友三三两两,开着私家车或步行进山游玩,在这儿歇脚,敞开肚皮,慢慢消受农家手工面食,野菜野味,打着惬意的饱嗝,再借着酒兴 ,与俏模样的农家乐媳妇说上几句俏皮话,彼此哈哈逗乐。
山里人手头宽裕了,邻里间也少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疙瘩,变得克制而宽容。东家养头秦川牛,老把牛儿栓在树桩上,供其吃喝,任其打转,不让踩踏邻家庄稼,就是产下牛犊,也不给自由。牛犊自然依恋母乳不敢离开,只能在母牛身边来回撒欢,或睁大童稚的双眼,胆怯地打量路人。西邻家养几只鸡,旣不多养也不放养,怕啄食邻家菜地,把几只母鸡圈养在竹篱棚内,每天下几枚蛋供自家人吃就够了。入夜,门外摩托一响,东邻小伙在城里给捎卖的牛奶糕点递到大妈手里。早起,小伙儿在门外与大妈打声招呼就行,照看房子鸡羊的事,邻家大妈全承揽下来。邻里间相互照应的温暖,铺满了乡村路。
人住得高了,果木果园也跟着攀升。别提房前屋后见缝插针般的载种果树,连过去的荒坡秃岭也已栽满石榴核桃,还有近几年引进的樱桃呀、枇杷呀什么的,啥来钱种啥。他们拉上大小塑料管,从沟里把泉水引上来浇灌果木,不怕树木活不了。山头山坡树木繁茂成荫,给云雾有了驻足的驿站,给鸟儿有了归巢和起飞的故乡。一到春暖花开时,你看对面山坳繁花绿树掩映的红砖碧瓦小楼,不免赞叹,真乃神仙府第!然而当你步入村子,走近屋子,想象中的美好竟被眼前景象挤兑掉了,只见一个在门前晒暖呆坐的老太太,半眯着浑浊的双眼,独守这别墅般的居室和周围风景秀美的孤寂。
我是喜欢钻山游玩的一员,周末约上几个驴友,常打从仁宗风口村经过。这个新村农家房屋,齐刷刷座南朝北,连襟一体,清一色的白墙红瓦不锈钢门窗栏杆,每扇红漆大门管两户,一户一个小院,院内花草争艳。家居陈设与城市无异。这与小金的宁家新村,零口的西洼新村一样,都是原先散居在山谷沟底坡脚滑坡地带搬迁上来的。我和驴友看他们住着如此漂亮的房子,半是嫉妒半是好奇要进去看个究竟,顺便讨杯水喝,再与房主聊上几句,自然就亲近起来,曾听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多亏政府帮助搬迁盖房,要不咱们还在沟底下烂窑里窝着。
我们出了风口村,转到一片柿树林,正赶上老婆老汉采摘柿子。老汉撑起长竹竿,末端绑有夹子,对准头顶柿串,连枝带叶一夹,再使劲拧拽,哗啦几下摇晃了天空,“咚”地砸中老婆背上,老汉赶忙问,砸疼了么?老伴说不咋不咋,兀自来回捡拾散落在地的柿子。西移的秋阳还有点火气,镀红了天边。很快,地上堆的,笼里满的,框里冒尖儿的柿子,红艳得连霞光也留恋不走了。他们采摘的不光是生活的霞彩,还有农家人的梦。
审阅:严景新
简评:山村日新月异的变化,路通财通的好政策带给村民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文字叙述自然,笔到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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