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梨花雪(外一章)

梨花院落梨花雪(外一章)

·梨花院·

打从上小学起，我就觉得家乡的景致要数我们居住的院落很美。

其实呢，这个院落尽是些高高低低的老式瓦房，有的还破旧不堪。院落里居住的三十来户人，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我之所以觉得它美，是因为院落旁边有一片梨树林，大约百十来株，花开时节白亮亮的一片，整个园子笼罩在梨花飘飘当中。凡是过路的人，都要夸赞一阵。还把这个院子美称为“梨花院。”

我们的院落表面看起来有点寒酸，但是你只要走进去，却也别有洞天：天井、花树、石桌、鸡笼、万年青……大杂院里生机盎然；我读小学四年级那年，远方的表妹也来这里寄读，我两又成了同学。放学后我两相对着在石桌上写作业，作业写完了，又一起去洗衣、摘菜、下棋……反正院子里总有一对童男童女在友好的活动着。每当梨花盛开的时节，表妹就捧起竹笛，“呜呜喇喇”的吹，笛音袅袅，飘向远方，梨花如雪，朝霞千道，映照成院落一片画意。毕业后表妹被城里经商的姑爷接走了，我仍然在当地上初中。梨花飘飘，院落依旧被笼罩在闪亮的花影里。

院落很热闹的要在夏天，家家户户把凉席摆在地坝里，坐在上面歇凉，吃饭、聊天、打牌、唱歌……一聊一闹常常高兴到深夜，于是有的还干脆睡在上面困觉。秋天，人们虽然收回了凉席，但是又把摘来的梨子摆在石桌上，轮流尝新，白白的梨花变成甜甜的大梨，怎不令人高兴。梨子吃不完，大人们就挑着、背着到街上去卖。人们一听说是梨花院的梨子就争着买，几乎家家都能换回几百千把元票子。在那时梨子真是为院子里的人立下了大功劳，因为一百元钱可以应付一年的油盐钱。

冬天的梨花院也不冷落，雪落到梨树上，又是一种别样的梨花。许多小生意人都来借院子一角作生意，有爆米花的、有弹棉花的、有卖麻糖的……生意都非常红火，梨花院几乎成了小市场。儿童们在院子外边的地坝上跳皮筋、打弹珠、踢毽子，还有的“骨碌碌”的滚铁环。每年都这样，一直要闹到元宵节，那时梨花又打起了花苞。有一年，还来了个书画摊，我硬是在书摊前看了一个月小人书，知道了“东周”、“三国”和“西游”中的许多故事。梨花院，是你养育和滋补了我的文化。

我一直怀念梨花院。可惜我在也看不见它的原貌了。因为在进入新世纪后，上级要兴修铁路，铁路的线路正好从小院当中穿过。于是梨花院全部被拆迁了。梨树也被全部移走它方，稀稀落落的散在野地荒山。代之而起的一幢幢高楼，虽然都贴着亮晃晃的瓷砖，可是我总觉得没有梨花照应得好看。我总是怀念梨树林和梨花小院，怀念梨花院的春夏秋冬的和谐和快乐。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从古老中一路走来的梨花院，如今真的已化为片片飞雪，淹没在滚滚的现代化洪流中。我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大道，看着紧张热烈的铁路建筑工地，不禁又吟起宋人的诗句：“小楼昨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隔世的感觉。

·窗外的葡萄叶·

窗外有一株老葡萄树，高丈许，枝丫四处长伸，织成一个纵横交错的绿网。这棵葡萄，据说还是爷爷满花甲时栽下的，距今至少也有半个世纪了。老葡萄树的干扭转翻腾，嶙峋骨瘦，青筋凸爆，浑身满是皱纹，有几处已经脱皮，裸露出几段朽木。但是在离地三尺处的疙瘩上却分出三个杈，绿叶重重叠叠，各长出一支干条，生机勃勃的像龙头舞动一般。

春风吹来，越冬的葡萄树醒了，在不经意间，它就鼓起花蕾一样的，毛茸茸的小豆包。开始时这些小豆包的颜色与干和枝条没有区别，过不几天，小豆包就裂开，露出淡淡的绿绒。当我正在担心这些绿绒怎么能长成叶子的时候，几阵夜风一吹，几场春雨一浇，那些毛绒绒的小豆包全都不见了，梦幻般地成为水灵灵地绿叶。叶片上还闪耀着晶莹的水珠，真是可爱至极。

小叶片飞快的成长，开始时，嫩薄的叶子还透过太阳，那是一股充满希望的绿。微风吹来，叶片欢快的舞蹈，这些满身稚气的的生灵，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纵情歌唱，发出动听醉人的声响，浑身都散发出青春的力量。

盛夏的葡萄架下，永远有我儿时甜蜜的梦。那里有蟋蟀的弹琴，那里有蝴蝶的飞舞，那里有蜜蜂的歌唱，更有那牛郎织女的甜蜜相会。每当月朗星稀，万籁俱寂的仲夏夜晚，我都独自来到葡萄架下，透过那浓密的叶片，望着夜空。虽然没有看到鹊桥，也没有看到牛女，但是那些美丽的叶片，却在月色和夜风里摇曳生姿。啊！月光下的葡萄叶，你也是这样的引人心醉！

一年复一年，又是历经几十个春夏，葡萄树都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坚强生长。但是就在去年的秋天，我身体渐渐不适，决定去医院看看，我路过葡萄树下，发现那葡萄树的主杆也已经变得褐黑，还有几处被虫叮咬成的小洞，树上的那些叶子在秋风冷雨里瑟索的发抖，风霜已经把叶片染成淡红色和褐黄色，显然没有了生命的绿意。一阵风吹来，叶片纷纷落下，大多数都是化为尘埃，有的还坠入淤泥之中。犯病的我徒然伤感起来，我大慨也是成这样的葡萄叶了。住在医院里的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我那窗外的葡萄树。心想，老树的叶子一定是早掉光了……

我出了医院归来，未进家门就到了葡萄树下。奇迹出现了，那老树杆上竟然还挂着一片青绿中带黄的葡萄叶。冷风吹来时，它就卷曲起身子，既像是躲避又像是抗击，反正显得很是顽强。风停下来，那叶片又昂然挺立，翘首枝头。像是用生命的余力在顽强生存，保持不离本体，不堕泥尘。我顿时感觉到这片葡萄叶就是我的精毅魂魂。

我痴呆地立在葡萄树下，顿悟出生命绿叶只有宝贵的一次，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与命运抗争，永不放弃，也不轻易言败！

何况树蔸下面还有新发出的嫩枝叶呢！生命永远延续，永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