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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碑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来源: 起点文学城 时间:2023-08-07

2006年12月21日,即冬至的前一天,我随妈妈回老家给我的外祖父(在我们老家俗称外爹)扫墓。我们到家的第二天,顾不上旅途的劳顿,早饭后妈妈和大舅便带着我及大舅家的表哥、表姐们一起上山给外爹扫墓去了。那天是冬至,扫墓的人很多,按照当地的习俗,冬至是一年中仅次于清明的一个重要鬼节。按讲气候到了冬至就进入数九寒天了,应该是一年中很冷的时候了。但那天一点都不冷,气温在13~14度,再加上山里的空气清新,还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我们上完祭品、烧了纸、磕了头,还放了鞭炮。但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一起坐在那里聊了起来。

妈妈说:“哥,我们兄妹俩都年事已高(妈妈64岁,大舅74岁),我现在住得又那么远,回来一趟很不容易,趁这次回来的机会就把俺大(妈妈和大舅不把外祖父叫爸爸而是叫大)的坟彻底修一下吧?修个水泥的,也立一快青石碑。”

大舅非常赞同地“嗯”了一声,还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妈妈顿了一下又说:“旁边的那个坟也一起修一下吧。”

大舅立即果断干脆地应着:“那当然”!

外爹坟的左侧还有一座小土坟,坟前立一快水泥碑,碑上面写着“狗日的之墓”。我们每次回来上坟,都是两座坟一起扫,只是那个“狗日的之墓”只上祭品,不烧纸、不磕头。

回家后他们谈得很细,用官文的说法,就是进行了实质性的讨论,并逐一细化,直至可操作的程度。其大体意见是:修坟需要一汽车砖、一拖拉机砂、一吨半水泥;青石墓碑的高度为2米、宽80公分、厚10公分。所有这些材料都由表姐、表姐夫(大舅的女儿、女婿)去买。修墓的工人由表哥去落实。关于修墓的经费,妈和大舅经过一番争论后,她略带生气的口吻说:“哥,您就不要再和我争了,我手头比您宽裕,这些钱全部由我出!再说了,您住在这里,可以常到俺大的坟上去,我来得太少,好容易才有这么个孝敬的机会,您还和我争个啥!”大舅他们看我妈说到这个份上,也就只好同意她的意见,材料和人工由他们去落实,钱全部由我们家出。

对修筑外爹的坟,总的来说争论不大,但对“狗日的之墓”的处理倒是争论了一段时间。这问题首先是大舅提出来的,他看着我妈问道:“旁边那个坟是不是就便一起都做成水泥的,碑也给换个新的?”妈还没有来得及表态,表哥、表姐他们就嚷开了。有的说墓培点土就行了,有的说原来那块碑不能再要了,有的说碑还是要的,但要换块新的...很后还是妈和大舅统一了意见:“狗日的之墓”也修成水泥的,墓碑还是得要的,并且还用原来的。因为原来的碑虽然小、材质差、字也不漂亮,但那碑毕竟是外爹亲自立的、字是外爹亲自写的,还是尊重他老人家吧。

这次还有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除了修坟立碑之外,还要给外爹写个碑文。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这倒不单是因为我在我们的表姊妹中的学位很高——是个硕士,更主要的我还是来自首都的一家报社的编辑,虽然只是个小报社,但毕竟是个舞文弄墨的,在他们眼里可算是个人物。再加上我对外爹的敬仰,那也就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了。但转而一想,这不就是地地道道的为外爹树碑立传嘛,要知道外爹可是个地道的农民,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就像那幅平凡而又引起不平凡争议的《父亲》的画像一样,大家看起来都那么眼熟。稍有不同的仅仅是,外爹有那么一段特殊的经历,使他成为这十里八乡的一个传奇式的人物。这一点也是他们要为外爹树碑立传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我们这个民族的潜意识中,蕴藏着随风逐潮的很坚实的原动力。比如,某个镇、某条街、某一家、在某个时候因编竹器有所收益,那儿很快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第N家开始了编竹器事业,于是时间不长,便能成就了一条竹器街。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我国大大小小城镇,你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诸如此类的什么豆腐街、点心街、驴肉巷等等、等等!它们的成因都大同小异。好在一点,在我们的广大农村、集镇,现在还没有“盗版、侵权”那么一说,如果城里的这股风也吹到了农村,那中国就太热闹了,那律师的事业将更发达,律师们的饭吃得肯定比现在还要香!

过去大舅曾几次打电话给我妈,说要给外爹立碑的事,妈一再坚持等她回去再立。可是没想到她和爸自退休跟我到北京后,竟然比原来还要忙。他们俩原来都是老家那个省城重点中学的高三教师,爸爸教数学、妈妈教英语。他们刚到北京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做起了家教,谁知这一发而不可收,几乎每天的教程都排得满满的。更没有让他们想到的是,他们一年能挣那么多的钱。当然他们的付出也是相当多的,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我们这次回来,还是爸妈向很多学生家长说明情况,好容易才请了几天假。

前几年来的时候,这山坡上的墓地基本上没有墓碑,可现在几乎是碑林遍野了。何家开的头、何时成的风,不清楚,清楚的是外爹的坟再不立墓碑,未免有点太那个了。既然我们过去已经落伍了,那不仅要迎头赶上,而且还要做到今后不能再落伍。所以这次不仅要给外爹树一个高大的、上等的青石碑,而且还要刻上碑文,墓要修成水泥的。附近这片墓地目前只有三座水泥坟,并且修得还不够气派,撰写碑文的更是一家没有。这次如果我们给外爹修建一座高大的水泥墓,再立上一块上等石料的大青石墓碑,并刻上碑文,配上外爹的传奇经历,那家伙,绝对前卫!绝对独领风骚!所以我认为,我们民族的那种遇事成风、追风逐潮、不甘落伍的潜意识,是他们要为外爹树碑立传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二

为了解外爹的生平,我进行了必要的走访。好在不少知情的老人还健在,而且讲得都那么生动、栩栩如生,为我写外爹那段不平凡的经历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故事发生在1952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外爹从山上砍草回来,当他走到离家还有4、5里的地方(本文所说的里都是华里),他发现右边的山坡上50多米处有一只狼,当时他并没有十分在意。山里人都知道,在野外碰到狼都是互不干涉,大路通天、各走半边。谁知这次那只狼和外爹平行地走了起来,并且还不时地望着他。当然外爹也是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瞅着狼的,否则狼的举动他怎能那么清楚呢。(老乡们对我说,正是外爹老是那么盯着狼,才引发了后面的事。他们说,在野外碰到野兽时,是不能对它的眼睛直视的,否则野兽会以为自己受到威胁而攻击你。)外爹看到这种情形,心里突然来了兴致:“怎么,看上我了?想跟我玩玩?”他心里这么想,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许多。正在他思考下步如何进行时,他忽然听到左边有草动的声音。待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左边距他30多米处还有两只狼,并且在向他靠拢,这时外爹才意识到情况的严峻。他立即放下草担子,把扁担迅速地抽出来,并向前走了10来米,此时那三只狼也向他合围过来。

在这里我还要把外爹简要介绍一下。外爹叫陈道先,1903年生于山东枣庄,他出生的那个地方习武成风。他7、8岁就开始练武,直到成年从未间断。1946年因战乱,他和外婆带着14岁的大舅、4岁的妈妈南逃到这里。故事发生时他已经是49岁的人了,身材也算不上高大魁梧,(听他们说外爹的身高将近5尺,也就是说只有1米68左右,在当时应该属于中等偏上一点。)但由于他常年劳动、天天习武,虽然表面不胖,但浑身肌肉发达、行动敏捷、力气很大,在当时他这样的年龄,应并入老年人的行列了,但他腹部的6块肌肉仍然清晰可见。

凭着他那身功夫,一只狼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要同时对付三只凶狠而又狡诈的群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谓凶多吉少。他很清楚,光靠硬拼是不行的,还要靠智慧和应变能力。外爹镇定下来,两眼瞟着左右三只狼。在他向前走了10多米的时候,左侧两只狼中的一只已经赶到了外爹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现在已经形成三面夹击的态势。外爹这时才明白,这三只狼之所以没有急着发起攻击,原来是在布阵。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右边山坡上的那一只是公狼,而且是头狼。左边两只是母狼。头狼的个头较大,也显得冷静、沉稳,是即将发生战斗的指挥者,也是他格外要注意的对象。从这三只狼的行为、动作、神态上,外爹看清了它们的心思:它们根本就没把外爹这个半截老头放在眼里,在它们看来,眼前这个猎物是到嘴的了,余下的仅仅是时间和方式了。

未等外爹多想,头狼就从右侧后方猛扑过来,头狼的行为像一个信号,更像一个行动命令,两只母狼几乎同时分别从左后侧和正前方向外爹扑来。风云突变、没有宣言、没有前奏、始料未及;同时也让这三只狼始料未及的是,眼前这清瘦的半截老头,双脚猛一跥地、大吼一声,不仅吼声如雷,就那双脚跺地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惊天动地!只见他旋风般地抡开了手中的扁担,先来一个大盘旋,狼的三个方向的猛攻立即半途被制止,并各自向旁边躲闪开来。外爹的扁担一抡开,便是一整套紧凑而又连贯的搏击动作。他的一个大盘旋迫使三只狼各自躲闪还未站稳之时,随之而来的便是转身一个箭步,用扁担对准头狼嗖的一声直刺过去。头狼敏捷地向后一跃,他虽然躲过外爹这清龙出水的一招,但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也就在这时,原来正前方的那只母狼,趁外爹转身刺头狼时,从后面一跃而起,向外爹的后颈部扑来。外爹身子未转,眼睛仍然盯着前面一公一母的两只狼,但手中的扁担却闪电般地从腋下向后斜上方猛地回刺过去,这一招叫“瞻前顾后”,只听“噗”的一声,扁担便从那只母狼的腹部深深地刺了进去。同时外爹就地一个转身,他手中的扁担也随之顺势向上猛地一扬、一旋、一抡,那母狼的内脏不仅被刺铰破裂,而且从半空中被甩出两丈开外,它血流如注、痛苦地呻吟着瘫倒在那里,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

这里我要介绍一下外爹手中的那根扁担,那可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一般普通的扁担。当地砍草的人为了挑草方便,都在扁担两头锚固上像匕首一样的铁器,挑草的时候,扁担向两个草捆子一插就行了。我这次为了给外爹写碑文,不仅走访了一些人,而且还看了当地、当时的一些农具和用具,这样的扁担还真找到了几根。(因为后来的人很少砍柴、砍草了,所以这样的扁担就很少用了。)那扁担两头的铁器长约25公分,厚4-5毫米,尾端呈扁圆形,套在扁担的两头末端,再用铆钉铆住,十分牢固。铁器的尖端呈双刃匕首状,长约15公分,此扁担经常使用时,那两头的铁器被磨得贼光瓦亮、锐利无比。外爹的扁担是上等的桑木扁担,桑木做扁担不仅坚固,而且韧性好、弹性大。他的扁担不仅在用料上讲究,而且在制作上也是请木匠专门定做的。那扁担中间靠肩挑的那部分有50公分左右比较扁,和普通的扁担几乎一样,但其余部分则比一般的扁担窄,但厚一些呈椭圆形,扁担的末梢更厚,几乎成了圆形,更像根棍,他拿起来很可手。那扁担两头的铁器也是外爹找铁匠专门煅造的,那不仅使用的是上等的好钢,而做法和形状也与一般的不同,它的前端有点像红缨枪的枪头,并且还留有两道出血槽。外爹有了这条扁担后,把原来学的枪法和棍法揉到一块,自创了一套“扁担花”经常习练。实质上那扁担可是外爹很称手的随身武器。

                     三

仅一个回合对方就失去了一员大将,双方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变化很大的还是来源于心理。对于狼来说,眼前这个清瘦的半截老头不再是那么瘦小,它们面对的不再简单的是一个猎物、一顿晚餐,而是一个对手、一个敌人,一个可以杀伤自己的不可小视的敌人!对于外爹来说,一开始他就决定必须尽快改变三面受敌的局面,这是单一对群体格斗的一大忌。狼一开始那轻敌的神态他看得很清楚,这也是他很想得到的势态。他向头狼进攻的那一招,虽然迅猛,但那是佯攻,真正的用意是引诱身后的狼上来,未想到他目的实现得那么容易。剩下的两只狼,不知道是受外爹的驱赶,还是对外爹身后的惧怕,一直呈八字形活动在他的前方。

战斗在继续着,虽又有几次交手,但都没有伤及对方,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狼放慢了进攻的频率,外爹似乎也有点累了。这时他站在路的当中,把扁担斜靠在肩上,抽出插在腰间的旱烟袋,他竟然别出心裁地要抽袋烟!就在他点火的当儿,两只狼同时从前面两侧猛扑过来。两只狼虽然是同时,但目标却不同,母狼对准的是人,公狼却想用身体去撞开没有在外爹手中而是斜靠在外爹肩上的那条可怕的扁担。此时只见外爹“嗖”的一声甩掉了手中的烟袋,猛地向后一跳,扁担也随即滑入手中,他顺势一扫,公狼的屁股被扫了一下,虽然伤势不重,但血还是流了出来。而外爹在用扁担扫向头狼的同时,飞起一脚踢中了那母狼的后裆,那母狼一下便栽了个180度的大跟斗。外爹还未等它爬起来,他手臂一翻,原来扫向公狼的那条扁担旋及飞转过来向它迎头劈去,就这一下,那头母狼还未及叫一声就一命呜乎了。

头狼发怒了,极度的愤怒和强烈的复仇欲,膨胀了它原本的凶残和狂野,但同时也压缩了它应有的狡诈和机智,它几乎进入了癫狂的状态,进攻也失去了章法,当它利用山坡的高度从空中向外爹扑来时,外爹这时不仅不躲闪,而是直接迎了上去,他手中的扁担对准公狼的咽喉就直刺了过去,这公狼也是极为敏捷,在空中猛地一转身,扁担从它的耳边擦过,险些把它刺中。外爹的这一击虽然差一点要了头狼的命,但同时也吓跑了它的鲁莽和急躁,恢复了它的机敏和冷静。它向山坡跑了几步停了下来,两眼怒视着外爹,忽然它伸长脖子、头向天空、做了个长啸的姿势。它的这一举动让外爹突然紧张了一下,因为山里人都知道,狼的这一动作是准备呼唤同伴。狼是群居动物,并且内部等级森严。狼群中狼的个数一般7、8只,10几只不等,很少也有5、6只,2、3只几乎是没有的。它们出去捕猎,一般是3、2只为一组,剩下的有的在家守候,有的在不远处,相距也就在2、3华里,只要头狼一叫,其它的狼都会以很快的速度赶来。如果外爹这时再来面对几只外来的狼,那可真的凶多吉少了。

公狼的头仰了一会,并没有嚎叫,而是又慢慢的低了下来,恢复了常态,双眼虽然仍盯着外爹、仍充满了仇恨,但眼神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公狼的这一变化像电磁感应一样震撼了外爹,他读懂了公狼的心思。他非常清楚,这只狼现在要走,他是拦不住、赶不上的;要是叫来同伴也是很容易的。而自己今天为了多砍点草,选择了平时没人砍草、采药的地方,地点较偏,是条生路,所以到现在也没碰到一个下山的人,他清楚此时不会有人从这经过的。但这儿离前面那条熟路的路口,也只有里把地,他要想离开这里也是很容易的,可以立马走人!凭它一只狼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一袋烟的工夫,他就可以走到前面那条熟路的路口。即使来了狼,它们也不敢追到前面那路口,因为那离村子太近,来往人太多。外爹这时要喊人,还是有人能听到的,因为这时正是人们下山的时候。

此时战场上的气氛发生了质的变化。无论是两条腿的人,还是四条腿的狼,他们的内心都达到了高度的统一:他们今天算是碰到了真正的对手,必将会有一场殊死的搏斗,谁也不会选择放弃,谁也不会寻找新的外援,谁也不希望有外来的干扰;这场战斗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一场一对一的较量,这个较量必须有个结果,尽管为了这个结果,有一方甚至要负出生命的代价,但他们不仅对此都不屑一顾,而且都为此激发出极大的亢奋!他们相互凝视着、对峙着,谁也不轻易出招。他们在高度亢奋的同时又极其镇定,在镇定的后面是大脑思维的高频率地运转。彼此都很清楚,此时此境,智慧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有力量、技能和智慧很完美的结合才能出奇制胜。

外爹在这相持的时候,慢慢地移动到路旁的一棵树前,然后迅速地解开腰间的绳子,把绳子的一端丢在地上,在不经意间,把绳子的另一头抛过了树杈再用手接住握牢。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左手完成的,他的右手还一直握着扁担。外爹腰间的绳子也是为砍草而带来的,据说当地人砍草大都带三根绳子,一根系在腰间留作备用。

外爹当时肯定忘记了他那根腰间的绳子,还像腰带一样起着勒衣服的作用,他的褂子没有纽扣,绳子一解开,褂子就敞开了,这样可不利与狼搏斗。他又慌忙去脱褂子,不料在匆忙中又将靠在身上的扁担碰掉到地上,并且还滚到了不是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在这关键的时刻,外爹可是犯了个不该犯的低级错误。这一切当然没有逃过一直盯着他的狼的眼睛,突来的战机激发了它的每一根神经,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就在它冲到外爹面前时,它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本可以一下就置于死地的对手,不仅没有被自己扑倒,竟然能那么敏捷地跳跃躲闪过去了。更让它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向旁边跳跃躲闪的同时,他那握在手中的绳子猛地一拉,而自己两条前腿的里口反被绳子套住了,随着绳子的上提,它便被腾空吊了起来。外爹握着绳子绕着树紧跑了几圈,便把公狼捆在了树干上。接着他迅速地跑回到草担子跟前,飞快地解开那捆草的两根绳子。幸亏外爹的动作快,等他回来时发现,那狼已快把上边的绳子咬断了。剩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外爹先用一根绳子把狼在树干上捆牢,然后再把另一根绳子断成几截,再把一截截麻绳散解成几股细麻匹,很后用麻匹把狼的腿和嘴捆住。就是在捆嘴的时候费了点事,外爹的手臂还是被狼咬破了

我在这里还要把那捆草的绳子介绍一下。那个地方的人所用捆草的绳子也比较特殊,绳子的一头拴着一个木钩,那木钩是用木质比较坚硬的杂树的树杈做成的,粗细在2~3公分,这样他们在捆草和解绳子时特别方便。现在他们那里仍然还用这种绳子,只不过绳子由原来的麻绳改成尼龙绳了。外爹把那绳子往地下甩的时候,已经把那绳子从木钩中穿过,绳子在地下其实是个活套圈,当狼的两只前爪一落入绳圈中,外爹一拉绳子,它就毫无疑问地被悬吊起来。外爹那脱衣服、掉扁担仅仅是诱狼进攻的计谋。后来有人问外爹,如果狼没有跳到绳圈中怎么办?外爹说那绳套就在我面前,它要想咬我肯定要落入绳套里,即使我没有套住它,就一只狼我怕它什么。只是我想活捉它才这样做,要想打死它,只要它到我面前,我不用扁担它也死定了。

在这场一对一的较量中狼是彻底的失败了,它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它有一百个理由愤怒,很让它愤怒的并不单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失败的太屈辱!它甚至不认为自己在战斗中有什么失误,而是这两条腿的人太奸诈。它当然不会知道,在人的世界里,对手在关键时刻所犯下的看似低级的错误,往往都是陷阱!也许在它那充满愤怒的胸腔中,还挤压着极大的不平衡,因为在整个搏斗的过程中,两条腿的人一直在使用工具或者说武器。它当然不会知道,这正是作为高级动物的人和所有其它动物很本质的区别。它更不会知道,在人的世界里,有时看似柔软的武器,往往会比那金属等强硬性武器更具有杀伤力!也许它现在明白了,因为它付出了极其惨痛而又屈辱的代价!

外爹一个人打死两只狼,活捉一只狼而且还是只头狼的事,很快像神话一样在附近的几个山坳中传开了,外爹一下成了这十里八乡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

                    四

那只公狼被带回家以后,外爹在皮匠那里定做了两个牛皮套圈,分别套在它的颈脖和两条前腿内侧,两套圈之间又用双层牛皮的皮带连接牢,这皮带再和一根很粗的铁链子连上,这狼便被拴在院子里一个木桩上。可很初狼就是不吃东西,开始两天外爹用皮鞭子抽它,第三天、第四天外爹不打它了,而是蹲在它旁边对它轻声细语地说话。不知是慑于外爹的淫威还是被外爹的情致所动,第五天它开始吃东西了。狼的食量大得惊人,这样外爹和大舅在砍草和采药的同时,又增加了打猎的任务。

喂狼的事一直由外爹一个人干,开始他是把狼食推到它能够得着的地方,后来外爹利用喂狼的机会逐渐向狼靠近,再后来外爹开始用手轻轻地抚摸它,很后他竟能牵着狼四处溜达了。外爹在和狼说话的时候,总是以他那特有的口语方式亲昵地称呼它:“你这个小狗日的”,久而久之,“狗日的”便成了这只狼的正式名字了。很有意思的是,这只狼很快就认同了它原来的对手、现在的主人,给它起的听起来还算上口的名字。也许是因为这是它有生一来*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每当外爹喊一声“小‘狗日的’”,它都显得很兴奋。外爹很开心的事,就是牵着他的“狗日的”四处逛攸,并对它亲切地说说话。大舅说,外爹一向不爱言语,就是对他很宠爱的女儿——我的母亲,话也不多,但是对他的那个“狗日的”,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

就在“狗日的”到家两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使事情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那天妈妈在院子里踢毽子,“狗日的”突然向妈妈冲了过来,虽然它脖子上的链子的长度及时地制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但妈妈还是由于被惊吓而病了一场。当时正好有一个杂技班子路过那里,在大舅的劝说下,外爹以10块大洋卖掉了“狗日的”。“狗日的”被卖掉以后,原本就不善言语的外爹话就更少了,并且脾气也显得比过去烦躁不少。

后来大舅家那地方发生了对当地起着巨大作用、对我说的故事看似无关、却对结局有重大影响的事,就是那里发现了铜矿。铜矿从当地农村招了一批矿工,当地的很多青、壮年就是从那时起,由农民变成了*产业工人。大舅是首批被招的铜矿工人,并且因为他工作踏实、任劳任怨、表现突出,很快就被提为班长。

铜矿的矿区离大舅家有十来里路远,大舅平时都是礼拜六下午回家,礼拜一早上赶回矿上去上班。1953年农历7月初7(那天阳历是多少我无从考起,那时那个地方的农村人都是用农历来记日子的。农历7月初7是我们中国传说中的一个特殊的日子,在特殊的日子里发生的特殊事件,人们总是记得很清楚。人们之所以能记住那天是礼拜天,因为大舅头天下午即礼拜六从矿上回来住在家里。),凌晨4、5点钟左右,外爹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好像有人要从窗户跳进来,因碰掉了窗户的支撑而未得逞。这里我还要交待一下当地、当时他们那里窗户的构造。因为他们在向我讲述的时候,我也是问了半天才明白的,现在他们那里已经找不到那种窗户了。那时他们那里的窗户都是用木条子做成木格子状的,没有玻璃,而是在木格子上面糊上一层白纸,用来档风、采光。窗户很小、单扇,大约七、八十公分见方,窗户的上部用铰链与窗框连接,天热时用木棍从下边将窗扇撑起通风,那支撑的木棍一掉,窗扇便自动落下关闭

外爹听到动静忙下床开门出去,一开门他便看清了,原来是他的“狗日的”回来了。外爹激动地喊着:“你这个小‘狗日的’”,他呼喊着就向“狗日的”奔了过去,不料他的那个“小‘狗日的’”不仅不领情,而且还以截然不同的状态向外爹猛扑过来。也幸亏外爹的身段敏捷没有被它咬着咽喉,但他的后背却实实在在地被撕下一快肉来。正当它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时,被及时赶到的大舅当头一棒,结果了“狗日的”性命。

后来当地的人说,那天幸亏是礼拜天,大舅正巧在家,否则事情也许是另一种结局。然而外爹不仅不领情,而且还骂了大舅。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当他从铜矿医院包扎好伤口回来,大舅已叫人把那“狗日的”皮给剥了下来。外爹怒气冲冲地奔到大舅面前狠狠地揍了他一下。“狗日的”尸体没人敢再动,肉当然更不准吃。外爹找木匠做了个小棺材,然后他又亲自跑到南面的山坡上,精心地选了块幕地,把“狗日的”葬了起来。在埋葬“狗日的”时候,原想把那“狗日的”皮也一起埋葬的,但怎么放都显得不合适,于是那张皮便被留了下来。把“狗日的”埋葬好,几个帮忙的和看热闹的人也都相继回去了,外爹没有走,坐在那里抽烟。大舅和离去的人分别打了招呼后,又回到外爹身边也坐了下来。因为他看外爹的心情不好,便决定留下来陪陪他。

外爹抽了几袋烟以后终于开了口:“这个小‘狗日的’这次能跑回来,不知费了多少事、跑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它是来向我讨血债的,是来报仇的!这个‘狗日的’一天也没有忘记报仇,我从它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你们以为我养它就像你们养狗喂猫似的?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知道它时时想着报仇,时刻准备下手,但它精着呢,它也清楚我不好对付,弄不好,仇没报,自己反给搭进去了。它也看出了我的提防,它看到我每次牵着它的时候手里都拿着家伙,它更清楚我的手段。你还记得我在它面前一拳就打死家里那条个头不比它个头小的狮子狗吗?”

外爹突然回头问了大舅一声,大舅说记得。

外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当时怪罪我,我没有吱声,你们不知道我们家那老黑(狮子狗的名字叫老黑),平时见它就叫唤,那天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一来是老黑狗仗人势,二来它仗着‘狗日的’被拴着,上前就咬,结果反被‘狗日的’咬伤了。看出来它找我报仇一直没能得手,正好借老黑出气。我一来是想让它看看我在帮它出气,二来我更想让它看看我的手段,像它那样个头,我不用家伙只需一拳就行了。再说我们家老黑都七年了,也太老了,有时我看它经常发呆,我怕它疯,老狗容易疯,要是成了疯狗就麻烦了。况且家里有只狼,哪还要它看家护院!大愣啊(大舅的乳名,外爹一直称呼大舅和妈妈的乳名。),不管是狼、狗,甚至是老虎、豹子,它们身上很弱的地方就是鼻梁上面、两眼中间下面的那块地方。不管是多厉害的狗或狼,就是一般的人拿着棒头朝那里一夯、有劲的人只要对准那一拳,它不死也瘫。你那天打‘狗日的’,碰巧正好打到了那个地方,我在山上打的第二只狼和我们家的老黑,都是照准那个地方下手的。这里人说狼身上很弱的地方是腿,说狼的腿是麻秸做的,很经不住打。还说什么麻秸打狼两头怕,那纯粹是胡扯!他们根本就不懂。”

外爹又点上了一袋烟,抽了几口接着说道:“‘狗日的’找我报仇不成想对你们下手,那可不行,就是那天它要咬二丫(我妈的乳名)才让我害怕的,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把它卖掉的。但没有它我就觉得没劲,看着它我就来了精神,我和它都知道我们的事还没完,我一直在等它下一个回合,但我绝不会轻易地搞死它。它是只很好的狼,也是个很好的对手。从那天在山上它放弃吆呼同伴,要和我一对一决个输赢,我就特别看重它!要知道一般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当时我就决定不能轻易地打死它,想法把它弄到手,养着它,让它来陪我。一个人没有对手是很孤单的!有它在,我睡觉眼睛都是睁着的,有了它我就觉得浑身是劲。它比一般人都有种,也从不忘记报仇。大愣啊,我告诉你,只有那些不忘报仇的人才是很仗义的。我碰到的人都不如它!它要是个人,绝对是条汉子!”

外爹讲完话站了起来,走到那坟前绕着坟转了一圈,大舅一直跟在他后面,他看了看转身对大舅说:“我们回去吧。”

在回家的路上,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快到家的时候外爹突然语气凝重地对大舅说:“俺们家祖辈习武,我也教了你几年,你练得就是不精、就是不上心。一是眼睛不行,练武的人都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一看他眼神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那个‘狗日的’太精,你要不会看它眼神,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你早晚一天要吃亏。再就是你的耳朵也不行,有功夫的人耳朵都特别灵,他能从轻微的风声中听到你的拳脚在哪。我那天在山上要是没有听到左边的动静,及时地看见那两只狼,那麻烦就大了。那声音太小,像你这样的功夫是听不出来的。功夫是练出来的,你要多练,功到自然成。”

那天外爹的话很多,有的还说得语重心长,大舅讲是外爹和他很长的一次谈话。我外婆是1950年发洪水被山洪暴发冲走了的,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外婆去世后,外爹对大舅和妈妈更加疼爱,生活上又当爸又当妈,但他一直是以严父的姿态出现在家中,他本来的话就少,外婆去世后他的话就更少了。从来没有遇到外爹那天对儿子敞开自己的心扉,谈了那么多的肺腑之言。那次谈话的有些内容,是妈妈这次回来才听大舅说的。

我听后问大舅对外爹那种有仇必报的理念是否认同时,我得到的回答是非常肯定的。我目前还辨别不出那恩仇观的是非曲直,但我坚定地认为:民族仇、国之耻是万万不能忘却的!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这次回去听到的一件事。他们那里有个名叫张建华的50多岁的男人,外号叫张大胆,做生意挣了些钱,前几年去香港、澳门旅游,回来后大发牢骚,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去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到澳门去嫖日本女人!他一晚上跑了几处,一个也没找到,他说都是东南亚一些*的。人们问他一晚上嫖了几个,他说一个都没有,他说想像那些比他女儿还小的娃儿,他还真下不了那个手。他还说等他赚足了钱,一定要到澳门开一个青一色只有日本女人的妓院,专供中国人消遣、解恨!当他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张大胆很有趣、很可爱,还没有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见在外爹和大舅他们那代人的内心深处,积存着一种我们民族传统中的某些沉淀。我不知道,我们民族传统中这些很厚重的东西,到我们或我们的后代能否传承下去?!

“狗日的”被埋葬不久,外爹到铜矿井巷建筑公司构件厂,用水泥板做了块墓碑,在水泥板还没有凝固的时候,他用钉子亲自在上面写了“狗日的之墓”。半个月后他一个人把那块墓碑搬到山上,竖在了“狗日的”墓前。这也许是当年那里的*一块墓碑!

                    五

后来大舅家那个地方,随着铜矿开发规模的扩大,便形成了一个20来万人口的小城市,大舅家就处在近郊城乡结合部的位置。1956年大舅结了婚,舅妈也在铜矿工作,一开始他们都还住在家里,后来矿上给他们分了宿舍,他们就搬到矿上去住了。外爹说大舅那房子太小,周围又没有熟人,这门口还有菜园,家里还喂着猪、鸡、鸭、鹅等,离不开,坚决不去。这样大舅依然像过去一样,每礼拜六下午回来住在家里陪外爹,礼拜一早上再去铜矿上班。后来大舅还入了党,还当上了相当于工厂里车间主任那一级领导,习惯上称之为中层干部。母亲1961年考上师范大学外语系,学的是俄语专业,英语是她的第二语种,不料后来倒成了她的主要语种,她后来在省城一个重点中学教英语。我爸爸和妈妈是大学同学,但不是一个专业,爸爸学的是数学,和妈妈在同一个中学教数学。我们家里的这些变化,在我们刚成立的共和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每一块地方,在四万万五千同胞的每一个家庭,都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平凡事,但它对我讲述的这个事件来说,却是些不可忽缺的诱发因素。

1973年春天,大舅家所在的那个城市的市政府(当时叫革命委员会),贴出了一个通知,说从明年开始(即1974年)全市范围内实行火葬,严禁土葬。为了保证这项规定能够实施,当年的革委会还在通知中同时做出了几条带有惩罚性的、措辞严厉的相关规定。现在看来,这个通知不过是一个地方政府所做出的一个很平常的决定,但在当时给那里的一些老人却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和恐惧!

就在那个通知贴出不久,一次礼拜六大舅从矿上回来,晚饭后外爹极其严肃地对大舅说:“大愣,我对你说,我这辈子就只有你和二丫,我把你们拉扯大也不容易,你们必须保证在我死后,不能把我填到那炉子里一把火给烧了。”大舅听后非常为难地说:“俺大,这个我可保证不了,这儿离城那么近,我又是个共产党员,*的政策我能抗得住吗?”外爹听后极不高兴,但当时什么也没说。

外爹自从那次和大舅谈过话以后,便整日闷闷不乐,有时还隔三差五地到“狗日的”墓前长时间地呆坐着。大舅虽然常劝慰他,但作用不大。母亲那年暑假回来看到外爹这样情况很不放心,临走时就把他接到省城住了一星期。外爹从母亲那又直接去了山东, 老家,看了一些远近房的亲戚,又给早已去世的父母上了坟。外爹那时虽然已经70岁了,但身体很好,在家又没有多少事,都认为他远近走走是散散心,谁, 也没有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1973年农历7月初7(他们说也是个礼拜天,大舅正好头天——即礼拜六下午回来,晚上住在家里。),凌晨4点多钟的时候,我外爹吊死在他的房间里。死时他上身穿着用那“狗日的”皮做成的马甲。“狗日的”那张皮外爹一直保存着,冬天睡觉时垫在身下面防寒。后来他找了个皮匠把它做了件马甲,除了夏天以外,他一年三季都穿在身上。现在他要把它穿到那个世界里去了。桌子上写着类似遗嘱的两句话:“不准烧我,把我埋在‘狗日的’右边”。

谁也没有想到,20年后的同一天、同样是礼拜天、同一个时辰,外爹和他的老对手一样死在了同一个地点!(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现在有人把这一天当作中国的情人节,我对这种巧合中巧合,又陡然增加了更多的感慨!)当然外爹是土葬的。同样,按照他的要求葬在了“狗日的”的右边。因为在我们中国的传统中右为上,这个位置是不能随便动的。这也是外爹临死时之所以郑重交待的主要原因。

我坐在外爹的墓前,看着那块“狗日的之墓”的墓碑,突然想到:那个“狗日的”如果知道,它的老对手在内心深处一直那么敬重它,它一定会感到一些骄傲和自豪;如果它知道,这么多年它一直深深地活在它老对手的心目中,它一定会感到一些慰藉;如果它知道,20年后的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点,它的老对手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来到了它的身畔,从此永远地在此陪伴它,它一定会感到极大的快乐;如果它知道,它的老对手给它起的这个名字的字面含义,它一定会感到莫大的屈辱!

, 也没有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1973年农历7月初7(他们说也是个礼拜天,大舅正好头天——即礼拜六下午回来,晚上住在家里。),凌晨4点多钟的时候,我外爹吊死在他的房间里。死时他上身穿着用那“狗日的”皮做成的马甲。“狗日的”那张皮外爹一直保存着,冬天睡觉时垫在身下面防寒。后来他找了个皮匠把它做了件马甲,除了夏天以外,他一年三季都穿在身上。现在他要把它穿到那个世界里去了。桌子上写着类似遗嘱的两句话:“不准烧我,把我埋在‘狗日的’右边”。

谁也没有想到,20年后的同一天、同样是礼拜天、同一个时辰,外爹和他的老对手一样死在了同一个地点!(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到,现在有人把这一天当作中国的情人节,我对这种巧合中巧合,又陡然增加了更多的感慨!)当然外爹是土葬的。同样,按照他的要求葬在了“狗日的”的右边。因为在我们中国的传统中右为上,这个位置是不能随便动的。这也是外爹临死时之所以郑重交待的主要原因。

我坐在外爹的墓前,看着那块“狗日的之墓”的墓碑,突然想到:那个“狗日的”如果知道,它的老对手在内心深处一直那么敬重它,它一定会感到一些骄傲和自豪;如果它知道,这么多年它一直深深地活在它老对手的心目中,它一定会感到一些慰藉;如果它知道,20年后的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点,它的老对手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来到了它的身畔,从此永远地在此陪伴它,它一定会感到极大的快乐;如果它知道,它的老对手给它起的这个名字的字面含义,它一定会感到莫大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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