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的那一棵树
记得小时候,村口,村尾,房前屋后,山头地埂都是树。模样不一,只能给它们一个相同的各字,叫树。
每年的春天,大人们都要在寸草不生的荒山坡上,挖坑,栽树,浇水,培土。人都吃水紧张,可要硬生生地从大人娃娃嘴里省水出来,一担一担地往荒坡上担浇树,只要太阳落山不见大人们进家门,大门口那棵说是几百年“枣树精”的碾盘边上的奶奶叽里咕噜地说:“人一辈子才洗三回。这树精贵很,天天地浇能活吗?我当娃娃吋是光山秃洼。现如今很小的孙子都杈把长喽,曾孙都夹尿布子喽。山还不是那山吗?照样是光秃秃的,不知几代人喽,长出几苗子树了,一天不着家门,劳命伤财的。多会才能看见树真正活了,有点荫凉可乘?”说来也怪,苍天不负有心人。当满山满洼,桃杏花的笑声,歌声,劳动的男男女女们出工脚步声,欢歌笑语和着鸟鸣声在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荒山秃岭,乱岗子上,在泥土意气风发,草木竞相生长热闹着不可开交过后的秋天,奶奶亲口尝到了甜掉牙的蜜桃,看着红通通的苹果牙都笑掉了好几颗呢!
很难忘的是我在大门外东边靠近院墙边上,栽了一棵树,爸爸告诉我它叫:“窜天杨,长得能和天一样高。”长得能和天一样高,我梦里都想着这件事,重复着这句话,长得和天一样高……
就朌着它发芽,抽叶并且一夜之间和天一样高,我挎上爸爸编的柳树条蓝子爬上树梢摘上满满的一蓝子星星,挂在家里当灯点,再也不用闻难闻呛人眼睛鼻子的煤油烟味,把我用西瓜刻的,有前后院,大卧室,小卧室,客厅,踏廊子,闻不见臭味的厕所,很很关键是有自己一间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和大人们搅和、换打、受气,又能一大家子四世同堂,上下两层的小屋,把房子放在离树近,风吹不上雨淋不着,太阳晒不到的天上云朵里。早上下来在地上玩耍,田野里狂奔放飞童年梦想。看大人们劳动,晚上又一起在天上云朵里住,听嫦娥姐姐讲故事,和玉兔一起阮,累了就在弯弯的月亮里睡。
于是在树杆上划了一道和自己身高一样的一条横线,在春风轻轻拂过我的“窜天杨”唤醒了沉睡的它,开始发芽,抽叶几月功夫就比我高出了好多好多……
一转眼我背着书包小学毕业了,那年爸妈商量着要盖房攒木料的亊。
“我看东头墙角下那几棵窜天杨差不多能当椽使了,要不放倒,凑凑就够了,孩子们渐渐大了,也没个像样点的房子。”
“你说啥呢?就不怕那碎怂听见,和你拌扯?树就是那碎怂娃的命,你放树他不和你拼命?才怪呢?”
“我就不信屁大个娃,能由了他!”
“不信,不信你试试看!算了,算了,今不说这事了,睡觉。”
“你就知道睡觉,你多长时间都不让我碰了,想死了。”
“你滚,你不想吃肉?”
“你滚。不想。”
“你不想我想。”
“你就急很……”对面厨屋的灯灭了。
“偷着吃肉,还有这心思?”这一夜我心里五味陈杂,根本没有一点睡意。虽然爸爸后边在我载的树旁又补了好几棵,说是长大了盖新房,比“西瓜房”还漂亮,听他刚才的话加上向来说一不二从不食言的他,我浑身鸡皮疙瘩难受了一夜,睁眼到天亮,好几天没去学校,时时刻刻盯着我的“窜天杨”。
爸妈忙地里的活一时疏忽了我,奶奶可是急了追问:“你怎么不去学校?”
“我爸妈晚上偷吃肉,还商量着要放我栽的树,盖房。”
“偷着吃肉,还是晚上,见不得人吗?再说也没见你妈打肉回来呀!我明天问问。”
“不用你问,我自己问。”
“那你也得上学呀!”
“我怕他把我的树给放喽!”
“没事你去上学我给你看着。”
“你看得往吗?”
“他是你爸,是我儿子。你说看得住吗?”
“行,我明天上学去。”
第二天,我出门时和爸妈打了个照面,叮咛:“不许你们偷着吃肉,更不能放我栽的树,要不和你没完。”
“肉,吃什么肉?这孩子哪来的肉?”
“你俩说的你还装不知道,真是。”
“我,我,我什么时间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孩子……”
“一大早的爷俩就吵吵不让人消停,你说你俩不就一口肉,还背地里偷着吃。还好意思?”这时妈妈羞答答地拉着奶奶说:“什么肉呀?是我们俩的那点事。让碎怂娃听墙根子给听去了。你也信?真有肉,还能少了你们谁一口?真是!快回屋,凑什么热闹。”
“哦。那还怪我的不是了?你们晚上也不知道小声点?怕别人听不见呀!怪别人!”
“好了,好了,都是我和你儿子不对。行了吧?”
那天我*一次看见,不知为什么爸爸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子。
爸爸修新房子的事也搁浅了好多年,我的个头始终没有高过树干上的那条横线,
直到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头,从内心也感到应该有新房子了,可看着爸爸佝偻的背影时,想说的话只能默默下咽。因为自己没有勇气,也没有能为谈自己修房子这么重大的亊情。中秋夜,萤火虫点亮院子每个角落的灯光,风是那样的爽利而又平静,月亮好大好圆,天空没有一丝丝的乌云,空气也没有往日的浮尘,村头沟底潺潺流动的小溪,欢快流动的响声,彼此起伏远远的格外透彻。穿过月夜的时空,带着曾经童年的乡音一路远去……
也就是这个美好的晚上,父亲郑重决定要修新房子了。如若再不修,墙角的那一排树就要一棵棵慢慢地枯死,木头从内往外开始腐烂,直到倒下,这也是我很近发现好端端的树叶没了往年的繁密茂盛,大面积开始发黄凋落,不是秋天就落了厚厚一层枯叶,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提出修房?好端端的“窜天杨”为什么突然树叶发枯?
麦收大忙之前,陈旧了几代人的老院落里突然间挺立着齐崩崩的,一砖到顶的五间大瓦房,就如同经历过磨难有了好光景,穿了一身新衣服精神抖擞的老人一般,在整个村庄都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那年腊月,雪特别大,也特别的厚,在这新房子里我有了“洞房花烛”。从此也晚上“偷肉吃”,重复唱着上几代人的“把根留往”的歌,同样着同样的故事……这个腊月天格外冷,冷得地皮裂了九道口。这个很冷的冬天,送走了奶奶,送走了父亲,“十亩地”的老坟里,又添进去两座新坟,沟壑山坡上密不透风的林木为他们作伴。
直到母亲临终前才告诉我,“窜天杨”的生命很多三十年,临近这个年份,管它能用作什么材料,也不管有用没用,就要从内向外腐烂,很后是断枝扯皮,总有一天要倒下,你爸就像一棵窜天杨,在他感觉快不行时,也被确珍为肺癌,盖五间一砖到顶的新房子是他这辈子很大的心愿,他是倒踏门的“上门女婿”,在这个村子他没少受气,看人脸色,过低三下四的日子。村子不但穷,一穷就是几代人。他来了,进了咱们这个门,就没缺过吃,少过穿,村里三代人打井找水,都是从春天干到冬天,人老了三代真是竹蓝打水一场空,可你爸他就是不信邪,找他部队的老领导,老同事翻山越岭,土法子搞堪测,还真打出了*一眼出水的机井,又带着村里凡能劳动的人,自己选种,自己育苗,把光了几代人的山变成了绿色,金色,这一晃也是三十年,他终于把心愿了了。他知道你舍不得你栽的树,可他更不能让心愿冷却,中秋的月亮是那么圆,你爸更想:‘他走了,这个院落里的月亮天天是圆的,人心是圆的。’”
时间己过好多春秋,可每当月亮很圆的中秋夜,我总放不下时常惦记着的联着我血脉心里头的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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