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倚疏狂,不可语庄
孤独的庄子是冷峻的,更是深沉的。然而他又是轻盈的。
冷峻的庄子活在人间世,目睹当时礼崩乐坏的社会,发出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感叹。一语道尽了沧桑世事。
庄子不与世俗同流,孤独的他宁愿像在湿地五步一啄,十步一饮的野鸡那样悠然,也不愿困顿在笼中享受锦衣玉食。
面对命运,庄子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这不同于命定说,也非宿命论,因为前提是知命。懂得命运的庄子在那样的乱世懂得如何去存身,如何与为政者保持距离而不受伤害。所以庄子要做一颗臃肿不中绳墨的大树那样,免受斧斤的伤害,而树立在无为之乡、广漠之野。
乱世无法安顿生命,然而又不能脱离于它。可是生命不仅仅只是苟安,而是向往充盈。庄子的轻盈在于他直面人的生命的可贵,向往精神的独立和自由。而这样的自由又源于何处呢?
也许对于年轻气盛的颜回来说,必须改变这个世界,必须去影响从政者。然而从政的艰难让人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丧命。庄子不会像颜回那样雄心勃勃地去试图改变那些无法改变的东西,他安然处之,很好是与之保持距离。这不是庄子的策略,而是他的态度。
改变不可能,那就忘却吧。庄子是很懂得忘却的一个人。“坐忘”、“心斋”是庄子的发明。人不能改变现实,但可以改变自己,改变自己从心开始。忘却周遭的世界容易,可是改变自己的内心艰难。那就把心斋戒起来吧。庄子教导我们忘却的方法:
首先是外天下,将这个世界置之度外。其次是外物,漠然不顾周遭的的事物。第三是外生,忘记自己的生命。第四是朝彻,豁然开朗而彻悟。第五是见独,洞见那很好的存在。第六是无古今,消除古今时间的区分。第七是入于不死不生,进入那不生不灭的道本身。道本身不生不灭,万古长存。当人悟道、体道之后就能进入那自由之境,才能真正地逍遥游,才能像达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自由。
当沉重的肉身不能离开地面,无翼的心灵却可以飞跃起来。飞跃的心灵可以到达藐姑射之山,看到肌肤若冰雪,淖约如处子的神人。飞跃的心灵更能相忘于江湖,还可以物化为蝴蝶......
所以庄子才有意地避开世俗,以狂言狂语与这个世界对话。然而真正能懂得庄子的又有几人呢?孤独的庄子不在意别人是否懂得自己。因为他已经忘却而超越了。他超然于世,与物为春。他以一颗轻盈的心灵守护着道本身。
然而,身体和心灵在庄子那里并没有得到完全解决。当一味地去改变自己,忽视、漠视现实的时候,这种改变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就显得是如此无力。那么,改变如何开始呢?
也许一方面要改变自己,另一方面更要改变现实。只有当二者一同改变,让现实和心灵都接近于道的时候,改变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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